满头白发,白得没有一根杂质,精神矍烁,步履矫健;在厚厚的玻璃镜片后,有一双睿智而含笑的眼睛。他有着北欧人的身材和长相,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,甚至包括四川方言。
他就是瑞典学院院士、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(Goran Malmqvist)教授。
近日,在哥德堡号造访广州期间,马悦然教授参加了在中山大学举行的“中欧文化接触与交流――纪念高本汉学术研讨会”。
昨天,利用研讨会的间隙,记者对马悦然进行专访。 “诺贝尔文学奖其实没有那么重要”、“中国人不应该把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外文,”……这位82岁的学者思维清晰而敏捷,屡有惊人之语。
不要把这个奖看得太重
记者:“哪位中国作家有望获诺贝尔文学奖”、“中国作家距离诺贝尔文学奖有多远”,这样的话题近几年一直在中国国内争论不休。你怎么看待中国人对诺贝尔文学奖的心态?
马悦然:我想告诉中国的作家们,不要把这个奖看得太重要了。它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,它并不是“世界的中心”。
我们选出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,但不能说这个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家。我们只是认为这个人写的东西是个很好的作品,就这样而已。现在这个世界上有500个作家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但是每年只能发一个。
记:在全球化的今天,面对不同的文化,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如何能做到公正?
马:这是不可能的。标准很苛刻,作品文学价值要求很高。公平只是一个非常理想的观念。
很多人让我帮其得诺贝尔奖
记:你虽然一再强调这个奖并不是那么重要。但事实上,一些中国作家仍然很在乎。
马:我现在每个月至少会收到15封信,给我寄稿子,要我把书稿翻译成瑞典文、出版,给他们弄一个诺贝尔文学奖……
(那你帮助他们了吗?)当然没有!因为我翻译的是我自己感兴趣的、自己喜欢的作品。
记:有一种说法,中国作家走向世界的一个障碍是缺少好的翻译家。你怎么看?
马:一个中国人,无论他的英文多么好,都不应该把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英文。要把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英文,需要一个英国人,文学修养很高的一个英国人,他通晓自己的母语,知道怎么更好地表达。现在出版社用的是一些学外语的中国人来翻译中国文学作品,这个糟糕极了。翻得不好,就把小说给“谋杀”了。
中国是我的第二故乡
记:你最近可有翻译一些中国作家的作品?
马:这段时间,我在翻译山西作家曹乃谦的《到黑夜想你没办法》(连说两遍书名,语气轻柔)。译本在瑞典马上就要出了。这部小说,写的是山西北部山村的农民在“文革”时候的生活,他是用农民的语言来写作,非常动人。在1973、1974年,他们穷得要命,吃的都是土豆。这不仅是物质上的痛苦,精神上也有一种痛苦。(语气突然变得愤慨)中国要是没有办法把农民问题解决好,那中国就没有希望了(注:助手陈文芬说,马悦然前年去了作家李锐插队时呆过的山西邸加河村,目睹了当地一些农民的现状)。
记:许多人都知道你致力于研究、传播中国文学,却不知你也关注中国的社会现状。
马:是的,中国是我的第二故乡,是我的乡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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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诺贝尔文学奖18个评审中,只有马悦然一人是懂中文的汉学家。这一特殊身份,让他成为国内媒体关注的焦点。前日,身在成都的马悦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,这位83岁的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审思维清晰而敏捷,屡有惊人之语。他坦言:诺贝尔文学奖每年只颁发给一个人,得奖的作家并不意味着获得了文学上的世界冠军。同时他也为中国文学支招:中国文学作品需要好的翻译。关于诺贝尔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“世界冠军”
面对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审,谈话的内容当然绕不开诺贝尔文学奖。“冰岛有作家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,可是有着5000年历史的中国却没有作家获得这个奖项,这是什么原因呢?”面对记者开门见山的提问,马悦然也不回避,直言:“诺贝尔文学奖是颁发给作家,而不是给国家的。我想告诉中国的作家们,不要把这个奖看得太重要。它其实没有那么重要,得奖人并不是‘世界冠军’。”他说,选出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,但不能说这个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家。评审们只是认为这个人写的东西是个很好的作品,就这样而已。现在世界上有好几千个作家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但是每年只能发一个。关于中国作家我翻译中文作品与诺贝尔无关
自从1990年退休后,马悦然便开始将众多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翻译成为瑞典文,他十分推崇山西的李锐和曹乃谦两位作家的作品。很多人猜测,这两位作家将成为诺贝尔文学的热门人选。对此,马悦然进行了否认:“翻译中文作品是我的爱好,与奖项无关。对于好的文学作品,我的17个同事都有他们自己的看法。”在当代作家中,除李锐、曹乃谦外,马悦然还翻译过王安忆、莫言、韩少功等人的作品。他说,莫言的作品其实非常不错,“要是再简洁一点,就完美了。”
记者留意到,马悦然在为读者签名时,用的都是英文。问及原因,马悦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:“我的中文字犹如5岁孩子写的,不好意思写出来见人。”他说,一直以来他都在从事文学研究和翻译工作,直到4年前,才开始提笔以中文写作,推出了《另一种乡愁》文集后,他模仿莫言创作的中文微型小说集也将于明年发表。集子中将收录100篇他最新创作的微型小说。据悉,马悦然翻译瑞典文版的《道德经》也即将于明年2月出版。支招中国文学中国文学缺少好翻译
“中国的好作家、好作品多的是,但好的翻译太少了!在瑞典只有两人翻译中文作品,一个是我,一个就是我的学生陈安娜。”马悦然表示,近百年来中国诞生了很多优秀的小说家、诗人,很多人完全有资格拿诺贝尔奖,或多或少因为翻译的原因,这些作品未能被西方接受。他举例说,为迎合美国读者的需求,美国一位翻译家在翻译老舍的《骆驼祥子》时,竟然将小说的最后一章进行修改,把悲剧结局完全颠覆。“这样的翻译,怎么能让读者了解到作家的真实水平?”
当提及成都作家阿来的《尘埃落定》也被翻译成为瑞典文时,马悦然连连点头称,这是他的学生陈安娜翻译的。谈及前段时间有媒体报道德国汉学家顾彬抨击“中国文学是垃圾”事件,马悦然挥挥手笑着说道:“这一定是个误会,顾彬研究了30年的中国文学,难道他会说自己30年来都在研究‘垃圾 ’。他其实也是在抨击中文翻译市场存在的弊端。”像想起了什么,原本轻言细语的马悦然突然提高声音,愤愤道:“有些人无聊得要命,中国有这么多好的作品不去翻译,偏偏把什么《上海宝贝》翻译给国外人看,真是不像话!” (本文来源:华商网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