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克标先生的《翻译难》一文,其中谈到“在文化大革命中,我所有的藏书,全都被毁灭,片甲不留,我翻译所用的工具书,有很多字典、辞典、参考书、百科全书之类,工作遇到问题,就可查看,得到解决。人的知识有限,翻译离不开好辞典和各种参考书,这些都没有了,只好歇手。所以我是很明白翻译的难处的”。对此我深有同感,搞文学翻译这活儿确实需要许多工具书辅助才能较好地完成。
就以我译英美文学作品的经验来说,除了尽量配备英汉、法汉、德汉和俄汉等多种双语辞典之外,以下几种工具书也是必不可少的。
《新韦氏国际英语大辞典》(第三版)(Webster”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)。有些西方作家喜用冷僻古奥的词汇,如俄裔美国作家纳博科夫就是其中的一位。布里恩・博依德新近写的《纳博科夫传》中收有一张纳氏坐在沙发上审视这部硕大的辞典照片,无疑他是在挑选适合自己心目中的词汇呐。译他的作品就非有这部十来斤重的大辞典不可。这第三版比较特殊,主编菲利普・巴布考克・戈夫博士打破常规,尽量收集了前两版不收的和新近流行的大批词汇,60年代初出版后曾受到一些思想较保守的辞书编纂家的贬斥,而实际上它经过时间的考验却对读者十分适用。我有幸在1964年花了50块钱(当时我的2/3月薪)买到了一部影印本,80年代起译纳氏的小说就真派上了用场。我的经验是凡是别的辞典上查不到的词汇,十有九个能在这部收录齐全的辞典中找到。
《牛津引语大辞典》(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Quotation)。西方作家常在作品中摘引经典名作的语句而并未交代出处,译者就得利用这部辞典了。譬如,我不是基督徒,虽读过《圣经》,却记不住每句出于何处。近译一本书时遇到“a pillar of a cloud”和“a pillar of fire”这两个词组,觉得像是出自《圣经》,一查这部辞典,果然是出现在《旧约》“出埃及记”第13章第21和22句:“日间耶和华在云柱中领他们的路,夜间在火柱中光照他们,使他们日夜都可以行走。日间云柱,夜间火柱,总不离开百姓的面前。”这样就可以在译文中加个注解,一清二楚。又如在译另一本书时见有“canst thou notminister to a mind diseas’d…这一名句,不敢贸然就译,经查这部辞典的索引“minister”栏目,原来是莎翁《麦克白》第五幕第五场中麦克白的一段道白:“你难道不能诊治那种病态的心理……”,遂注意引用了朱生豪的译文,无须再重译。看起来好像我熟谙莎翁的剧作,记得出处,随手掂来似的,其实我哪儿有钱钟书先生那样非凡的记忆力,据闻甭管你请教什么典故或名句出处,钱先生都能当场告知你到哪本书哪一章去查找,保险找到。我呢,则是全靠这部宝库般的词典帮的忙。
《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》。现在有了中文版,查找各种疑难问题十分方便,无须赘述。
除此之外,我的书架上还有《布留沃英文成语与寓言词典》、《文学著作角色人名字典》、《中国大百科全书》(外国文学卷,戏剧卷)、《希腊罗马神话词典》、《宗教词典》、《外国音乐辞典》、《20世纪外国文学辞典》、《美国名人词典》、《美国俚语大全》、《美国口语词典》和《苏联百科辞典》等等。冯亦代先生赠的原版《电影辞典》、李景端先生赠的译林版《当代美国文学词典》和《当代法国文学词典》、董乐山学长所赠他主编的《英汉美国社会知识小词典》,在我翻译过程中都起过很大的帮助作用。尽管如此,仍嫌不够,譬如纳氏的《微暗的火》中提到一位叫Thormodus Torfaeus的人,我遍查各辞书,还请教过几位学长,都未能找到答案,不知此公为何许人,只好在译稿上遗憾地加了个“不详,待查”这样蹩脚的注解。
以前我每月都要去北京图书馆跑一趟,利用那里的参考阅览室丰富的宝藏。前年不慎腿部骨折,再加年迈,跑不动了,只好依靠自己手边的工具书译书。日前逛书店,见到《综合科技大词典》,价格不便宜,心想当今科技日新月异,说不定哪天译书时将遇到科技新词汇就可用之。老伴屠珍在旁鼓励道:“你少抽几包烟,不就买下了吗?”一跺脚,我买下了。
拉拉杂杂写来,归根结蒂,还是章克标先生那句话:“人的知识有限,翻译离不开好辞典和各种参考书”。本文中推荐的若干辞书供译苑中青年一代译家参考,兴许会有点助益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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